年轻妈妈笑道:“莫劳烦你,娃儿又沉又热,让他凉一凉儿好。”
“听腔口,你太太好像是南路人?”那汉子这样问。
“我们是彭山青龙场……”
“哦!青龙场,那倒是个好地方!”
“你先生去过吗?”
“怎没去过?就是今年,还去过一次,到同益去买碱。……”
“同益曹达厂吗?”
同益曹达厂虽不算大,但牌子很老,已有几十年的历史,不但青龙场的人提起它来,觉得是桩光荣的事,就是彭山全县人也把它认为是本县地方的新工业之母,虽然就在彭山县城外,近几年还新成立了另一家碱厂,几乎是同益的生冤家死对头。
因此,年轻妈妈才越发同那汉子谈得拢了,俨然将其当作了他乡的故知。
中学教习身边有两个穿麻灰布制服,打着青布绑腿的高中学生。一个很年轻,看来不过才十七岁,高高的、瘦瘦的,态度很是胆怯。当那抱怨爷爷多事的小姑娘好奇的多看了他几眼时,他已通红了脸,时时低下头去,拿指头在泥沙地上胡划。另一个身材很矮,骨骼粗大,全身肌肉充实得像一条小牯牛,大脑袋上也戴了一顶青哔叽的,时下流行的“指天恨地”式的制帽,虽然崭新,不仅汗已浸透,而且显得一张面孔更大更糙更老。整个说来,实实不大像一个读中学的学生。据他投考的初中毕业凭照上算来,应该是十九岁,但是天知道他的真实年龄,一般同学都唤之为老大哥,似乎连这位已有资历的理化教习也未必就长了他好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