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昏的天色暗了下来,斜阳落在墙头上的日影越来越少。巷子里有人家把洗菜水泼到了路上,溅了路人一身,因此吵了起来。仲夏瞄了一眼,是磨剪子的邬老爹。阿夏妈把炉子上烧开的一壶水冲到茶瓶里,说:“怪不得这么大嗓子。”
声音渐渐地小了,仲夏再瞄一眼,向晚的路上湿漉漉的水,余晖照着,波光粼粼的。
桑枝在厨房里烧草鱼汤,朝外叫了一声:“姨娘,没得味精了。”
阿夏妈说:“我来看着锅,你去买吧。就到晏伯母店里买,她桌上还差我十几块呢!”
桑枝说:“能吗?不好吧?她一般都在屋里,全是她媳妇看门面。”
仲夏兀自拿了几块碎钱给桑枝,说:“是不好,一码归一码,桌上的是桌上的。这样腻腻糊糊回头算不清。”
桑枝走远了。
“嗯!你还指望她给我么?跟她打牌别想算得清。”阿夏妈又说,“你给她那么多?小袋子包装的拢共块把钱。”
桑枝是阿夏妈的外甥女,仲夏二姨娘郁凤琴的女儿。凤琴离婚了,前面的男人也不管事,她就把姑娘送到妹妹这里来,在仲夏的发廊里帮帮忙。其实发廊里也实在没什么事,家里不过多添一碗闲人饭罢了。桑枝帮他们扫扫地,洗洗衣服,做做饭。闲来无事,她只是穿一件无袖的碎花马褂和一条阴丹士林蓝的七分裤,坐在内院里望着头顶上的一片天出神。一会儿说变天了,要下雨了;一会儿说怕是要起风了。不知道是对自己说的,还是对别人说的,像个气象观察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