赫丝特·普林常常凝视着珀尔,然后将自己手中的活计放在膝上,以极大的痛苦大声喊道——这种痛苦她本来宁愿藏在心底,却不由自主地发出声来,其声调介于说话与呻吟之间:“哦,天父——如果你还是我的天父——我带进这个世界里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呢?”珀尔无意中听到这突然发出的叫声,或通过其他某种微妙的途径,意识到那些痛苦的抽痛时,常常把她那活泼、漂亮的小脸蛋转向她的母亲,小精灵般聪明地笑了,然后,又继续玩她的游戏。
这孩子的举止方面还有一个特点尚待说明。她在一生中最早注意到的东西是什么呢?——不是妈妈的微笑。她不像其他婴儿那样,以那张小嘴发出微弱的、幼儿期的微笑,来回报母亲的微笑。人们后来未必会记得这微笑,但会深情地探讨它是否确实算得上微笑。对珀尔来说,根本不是这个!珀尔最初意识到的东西似乎是——要不要我们说出来呢?——赫丝特胸前的红字!一天,当她的妈妈向摇篮俯下身子时,那红字周围闪闪发亮的金线刺绣引起了婴儿的注意:她举起一只小手,微笑着想去抓它。那微笑不是带有疑虑的,而是带有一种自信的闪光,它使她脸上呈现出属于年纪较大的孩子的神色。然后,赫丝特喘息着,一把抓住这个不幸的符号,本能地想将它撕掉——珀尔那只婴儿小手的敏捷的触摸,使赫丝特遭受着无限的痛苦。而且,珀尔直视着她的眼睛,笑了,仿佛她的妈妈表现出极度痛苦的表情,只是在跟她闹着玩似的!从那时候起,除了孩子睡着的时候,赫丝特没有一刻感到安全,没有一刻有平静的欢乐。诚然,有时也曾有过几星期过去了,珀尔的目光在此期间再也没有集中在红字上。但是,珀尔的凝视还会出其不意地出现,就像死亡突然降临似的,而且,眼睛总是带着那份奇特的笑意和奇怪的表情。